鄂东南出土钱牌考（曲毅）

永古 · 发表于 2015-6-28 1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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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永古于 2015-6-28 12:11 编辑

（按：有较多的分析，有一定参考价值）

鄂东南出土钱牌考（曲毅）

近年湖北鄂东南出土资料中，有铜质长方形盘曲云纹，世人称之钱牌的一种货币。有关钱谱对此钱看法多不一致，为此，我们根据有关文献和出土资料，对钱牌的时代、国属、币铭、比值等问题略作小考。

　　一、钱牌概述与时代
　　钱牌最初由清道光年间诸城刘燕庭得“良金四朱、良金一朱”各一块于陕西，编人《长安获古编》和《古泉苑》。均未作考释，随后《古泉汇考》、《古泉汇》、《客斋集古录》、《奇觚室吉金文述》等诸书皆据刘藏入录。与刘藏版式不同的有《古今钱略》中收录四朱、一朱牌各一块，《筠清馆金文》中收四朱一块，综合共不过四朱牌三、一朱牌二。

　　《古泉汇考》认为:“绘纹极古，如商周彝鼎花纹，疑是武帝白金三品之龙纹者。但系铜质，制作不合，未能遽定”①。《古泉汇》:“录刘藏二品入变体奇品类，于无考正品”②。《古今泉略》引江秋史言:“疑即白金之一，然与汉志不应”③。《筠清馆金文》只言:“汉金”④。《言钱别录》古钱歌云:“白金一朱四朱币，一说亦是武帝钱”⑤。本世纪四十年代，中国钱币学界的几位大家对钱牌的时代也作了大胆地探索。丁氏《古钱大辞典》称:“自系秦以后物”。罗伯昭先生提出质疑:“又其云霞之图案，与寿县楚墓出土之漆木板花纹极相似。则非秦以后物可知也”⑥。最有影响的是王献唐先生《中国古代货币通考·银金牌》一章:“西汉尚有钱牌一种，出于民铸……大抵可定此牌，为西汉中叶以前，商民自铸私用之品”。以上诸说，无论是对钱牌的时代、国属、钱铭、比值等一系列相关问题，都不够深入。此后少有谈及钱牌者。

　　时至八十年代，湖北的大冶、阳新、蕲春、鄂州相继发现了钱牌实物，前三处为出土资料，如:1982年5月，大冶金牛镇黄泥大队竹林柯村出土的一批战国窖藏，其中有良金四朱牌一块(13×4×0.3厘米)，重110克，良金一朱牌二块残。据同出土的铜剑、蚁鼻钱等物推断认为:“该钱牌的年代应定在战国中晚期为宜”⑦。

　　1986年春，蕲春县长石乡长石村杨湾出土一批窖藏，其中有钱牌十块，五块完整。良金四朱两块(13.1×4×0.3厘米)，重112.8克和(13.1×4×0.32厘米)，重137.5克；二朱钱牌两块，分别为(10.5×3.6×0.15厘米)，重59.8克和(9.2×3.2×0.15厘米)，重39.5克；一朱牌一块(9.2×3.2×0.15厘米)，重39.9克；余者“残缺不全，锈蚀严重，纹饰和钱纹不清”。

　　特别引人注目的是首次发现了完整的二朱钱牌。这两块二朱牌中轻者几乎与一朱牌同大等重，经笔者仔细辨认是一朱牌的一字斩成二字所成，凿痕极为明显。这批钱牌的时代认为在战国中期⑧。

　　1983年4月，阳新县国和乡蔡家祠西畈组出土的灰陶罐中有良金一朱牌三块(9.2×3.1×0.2厘米)，重34克；四朱牌两块残。同出的还有两块型制不同的残布币，其“时代定在战国晚期”⑨。

　　另外，鄂州市博物馆藏一枚“金□一朱”圆穿圜钱的征集品，“直径2、穿径0.8、重3.3克。背文读法有点特别”⑩。是否为良金一朱牌上凿剪而成的有待研究。王献唐先生曾认为这类良金圜钱或圆穿、方穿者皆系后世伪造(11)。所以我们在此对这种钱不作赘述。

　　以上三地出土钱牌简报，是自钱牌从清代入谱以来，有最准确的时间、地点、共出物的出土资料。东周时期最早的币制改革是春秋中叶楚庄王执政时的一段记载，《史记·循吏列传》:“庄王以为币轻，更以小为大，百姓不便，皆去其业”。这次币制改革仅仅三月即废，况且大币、小币后人尚难以据引。三地出土简报中与钱牌共出的青铜器，更无法将时代牵强至春秋。所以，我们赞同三处出土资料确定的钱牌大致时代，这就是说，钱牌并非秦汉以后之物，更不属武帝使用白金三品时的货币，而是战国中晚之物。

参考图一

永古 · 发表于 2015-6-28 12:08

　　二、钱铭与国属

　　钱牌，右旋读之，一朱钱牌标明一朱，自重却有34克(阳新)，钱文与自重不附，当属计值货币。所计值乃指货币本位，非金即银。前人对此也多有考释:“”字方药雨《言钱别录》释“白”，白金指银。王献唐释“艮”，“艮为银首，艮金即银金也……不指本币质量，乃指货币价值，言此牌当银四朱或银一朱也”(12)。近年出的《古钱币图解》中“另有银金四朱、银金一朱的长方形云纹钱牌，一般认为是使用白金三品时的辅币”，亦从王说。影响最大的属刘燕庭以降多从“良”说，良金在汉代有善金佳铜意，我们认为，钱牌中的“”字当释“见”字，见与现通，钱牌应读作现金四朱或现金一朱。鄂君启节车节、舟节:“见其金节则毋征，不见其金节则征”之“”字，张征、于省吾释“得”，郭沫若、殷涤非释“见”，当以“见”为是。按现金意解，楚国当时实行的黄金与铜币同时流通的货币制度，是一种初级的黄金本位制，一朱钱牌当指与一朱黄金等值，较良金说更为妥当。

　　四朱钱牌中“”字，中原诸国钟鼎彝器中一般不见字写法。商承祚先生曾认为:“作者古文之别字也”(13)。其实不然，楚币中有“钱当”连足布。长沙楚简中也有字写法(14)。看来这是楚国文字的一种风格。另外，“又其云霞之图案，与寿县楚墓出土之漆木板花纹极相似”。依据这些，似应将钱牌归属楚国货币。

　　但是，我们面临着一个无法避开的事实，就是八十年代公开的三处钱牌资料，都是集中出土在鄂东南。前文我们已经肯定了钱牌的时代为战国中晚期。那么，战国中晚期在鄂东南这一地区占统治地位的是否人们传统认为的仅楚一国呢?

　　战国中叶以后，秦兵以强大国势开始吞并六国。公元前280年楚黔中郡为秦人所取。公元前278年楚郢都为秦人攻取。又曾夺取了鄂东南地区。是否秦有在此铸行钱币的可能呢?

　　欲了解钱牌的国属，莫过于从考古资料中直接或间接的获得依据，大量的楚墓资料中我们终于寻找到难得的一些材料。

　　1965年湖南湘乡椅子山M74出土(9×3×0.1厘米)的铜片60块，时代为汉初，可视为楚民遗俗(15)。

　　1957年湖南长沙左皮M20中出土铭文泥质版“□金十两折作金大”。“”字周世荣释“黄”(16)，我们认为也当释“见”，见与现通，全句大意是:折作现金大额黄金十两，或折作大额现金黄金十两。此释不误，可证“见金一朱”牌乃指折作现金黄金一朱。泥版铭文与钱牌文体大致相类可通，表明泥版地府冥币是仿效世间钱牌而行。

　　1957年河南信阳长台关楚墓中出土长方形铜版，1号墓出土7件鎏金铜版。2号墓出土50件铜版。铜版(9.2×6.5×0.15厘米)，重47.6克和(9.1×5×0.27厘米)，重79.8克，皆无文字或刻纹(17)。此墓最初郭沫若认为春秋中期，后来多认为战国中期，与钱牌的行用时间大同。楚国葬制一直认为是不用真币人葬，此墓中葬的长方形铜版为素面不称为钱，可以入葬，但从形到质，都以钱牌相类，从中可以窥出铜牌也是折作现金黄金入葬，钱牌也的确在楚关、市作货币流通。

　　以上三处楚墓资料佐证，表明楚国曾使用过钱牌作货币，且时代应该大致起于战国中期偏早。相反，秦地尚难寻出蛛丝，仅刘燕庭于道光年间获得第一块钱牌于陕西，而鄂东南八十年代三地出土钱牌。所以我们认为，钱牌终属楚国货币当无大谬。

永古 · 发表于 2015-6-28 12:10

　　三、金、铜比值

　　楚币素以黄金版金而著称，爰金是称量货币，使用时需切割成小方块，每一方印爰金常规重量在6克以上。按楚衡制:
　　1镒=16两=384朱≈250克，1两=24朱=15.6克，1朱≈0.69克(18)。

　　一印爰金正接近十朱。罗伯昭先生认为:“余认为良金一朱为银之铸造货币，用以权黄金一朱，犹郢爰之一小方，权黄金十铢也。如是则良金一朱之十枚，值黄金十铢适权郢爰一方”(19)。我们所取的正是罗先生言之有理的部分，一朱钱牌权黄金一朱，所见极是。楚国的商业比较发达，各种市、关具全。黄金在战国中期以后已经在市场上流通，楚国的贵族有许多商品都是从市场上购得，如果要买一、二、四朱金价的货物，爰金的切割称量就极为不便，而用蚁鼻钱也需几大把，没有使用钱牌方便。

　　按子母相权论，四朱钱牌一块应当权一朱钱牌四块。蕲春出土四朱钱牌重者为137.5克，其四分之一正是阳新出土一朱钱牌重34克。我们以阳新一朱钱牌34克权黄金一朱，楚制一朱黄金重0.69克计:34/0.69≈49，即:金、铜比值为:1∶49(克)。

　　楚国蚁鼻钱的出土地点和时代不同等原因，重者5克多，轻者0.5克左右，通常见以2至3克者为多。我们且当每枚蚁鼻钱法定重量为2.5克重，那么:34/2.5=13.6(枚)一朱钱牌2.5与2.5克得蚁鼻钱13.6枚等重等值。一朱钱牌34克=13.6枚蚁鼻钱34克。

　　1984年江陵张家山M247出土竹简《算数书·金价》中记载:“金贾(价)两，三百一十五钱。今有一朱问得几何?曰:得十三钱八分一”。这里记载一朱黄金与13.125枚蚁鼻钱等值。与前面计算一朱钱牌与蚁鼻钱13.6枚大体相当。张家山M247为西汉墓，但是《算数书》并非西汉成书。江陵陈耀军先生认为:“《算数书》的成书年代。笔者初步考定、不晚于战国晚期”(20)。也就是说《算数书》记载的是当时楚国金、铜比值的实例。依据钱牌《算数书》的对应换算，这两个数的相似不是巧合，至少在战国晚期金、铜比值大致为:
　　金1朱0.69克=铜34克=蚁鼻钱13.6枚=一朱牌一块。黄金1克:铜49克。

　　限出文献和实物资料，有关钱牌的考证还很不够，如钱牌是在什么样的历史背景下产生的?沿用期多长?楚地五千里为何仅鄂东南这一弹丸之地出土钱牌?是某方国、封邑所铸?还是对外贸易货币?这些都有待于今后的深入研究了。

　　注释:
　　①②③④⑤⑥(11)(12)王献唐《中国古代货币通考·银金牌》。
　　⑦《大冶出土战国窖藏青铜器》，《江汉考古》1989年3期。
　　⑧《湖北蕲春出土一批战国青铜器》，《文物》1990年1期。
　　⑨《湖北阳新出土良金铜钱牌》，《中国钱币》1990年3期。
　　⑩《鄂州市博物馆藏古代货币简述》，《钱币研究文选》1989年中国财政经济出版社。
　　(13)商承祚《说文中之古文考》121页。
　　(14)张正明《楚文化史》276页。
　　(15)《湖南韶山灌区湘乡东周墓清理简报》，《文物》1977年第3期。
　　(16)周世荣《湖南出土的黄金铸币研究》，《楚史与文化研究》，湖南省楚史研究会主编。
　　(17)黄德馨《楚爰金研究》185页。
　　(18)后德俊《楚国科学技术史稿》。
　　(19)罗伯昭《良金一朱》，《泉币》第三期，1988年上海书店合订本。
　　(20)陈耀军《“算数书”与“九章算术”》，《湖北省考古学会论文选集》第一集。

参考图2

8888 · 发表于 2015-6-28 1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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