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如何认识辽史的记载 辽代初期没有文字,建立政权以后,创造了契丹大字和契丹小字,与汉字并行。据近人考证,契丹字无论大小都很复杂,即在当时也只能由少数人掌握运用。据沈括谈⑨,辽国禁止图书出境,违者要处以死刑。出版事业采取国家管制,直至清宁末年还禁止私人刊刻书籍,所以辽的书籍流传甚少。后来辽国“亡于女真,五京俱遭兵燹,典籍失散”,给修史工作带来一定的困难。尽管如此,但辽代还是有史可据的。
辽朝也有史官,做实录和起居注的撰写工作。后来曾由耶律俨汇总历次实录,人称耶律俨实录。金灭辽前曾由陈大任等两次撰修辽史,称为陈任辽史,所依据的都是耶律俨实录。但因体例问题未解决,故拖延未曾刊出,直到元末至正三年(1343年)才又由脱脱丞相任总裁,撰修辽、金、宋三史。当时全国各地人民已相继起义,元政权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只用十一个月修成现在的《辽史》。仓促成书,疏漏难免,但这次修《辽史》,还是以耶律俨《实录》和陈大任《辽史》为基础,并参照了中国的《资治通鉴》《契丹国志》以及各朝史书有关契丹传部分写成,史实也是可靠的。
《辽史》和其它史书同病,不甚重视食货部分。有关钱币的记述仅及750余字,相隔六行文字,产生截然不同的两种说法,想不至于粗疏如此。其实稍加分析,细心读来,《辽史·食货志》本身并不矛盾,只是文字简略一些,使后人在理解上产生了分歧。笔者认为:
1.撒拉的教民鼓铸之说应该理解为专指铸钱,在各种食货志里“鼓铸”二字都是专指铸钱而言。铸钱不一定冶矿,销熔器皿也可以铸钱。这种事情很容易,所以产生得早一些。阿保机的父辈相当于中国的唐末,搞点销熔铜器铸少量的钱是完全可以做到的,所以铸钱富国,以成帝业是顺理成章的事。
2.“坑冶则自太祖并室韦始”的说法,则应该理解为冶炼矿石而言。这也是各种食货志里的惯例,凡是采矿冶炼的事,都称之谓坑冶。在此条件下虽然提到“其地产铜、铁、金、银”,但举的例子却都是铁矿,未列举一个铜矿。这就不仅使我们会想到《辽史·食货志》所记的坑冶不但不是指铸钱,而且指的是炼铁。冶铁矿的温度要比冶铜矿高,所以铸铜要早,铸铁要迟,这也是自然的事。
3.如果说“坑冶则自太祖并室韦始”的“坑冶”二字包括冶炼铜矿在内,那也不能肯定辽代在天赞之前未曾铸钱。这里我们不妨把阿保机的年表排列一下:
唐天复元(901)年阿保机成为军事首长连破室韦;
“明年”“明年”又“明年”,讨黑车子室韦,是为904年;
“明年”复讨黑车子室韦,是为905年;
“明年”痕德堇可汗殂,阿保机当政,是为906年。
“元年冬十月”讨黑车子室韦,破之,仍为906年。
“二年夏”,讨乌丸、黑车子室韦,是为907年。
“三年冬”遣鹰军讨黑车子室韦,破之,是为908年。
“四年三月次滦河,略蓟州,冬十月置铁冶”是为909年。
又过七年后建元神册,是为916年。
又过六年后改元天赞,是为922年。
我们不厌其烦的排列阿保机建元之初的年表,使我们可以知道:
①阿保机由901年当军事首长,一直和室韦战争不息,相持了六年。
②阿保机虽由906年当政,没有建立年号达十年之久。在这期间,前三年解决了同室韦的战争,四年春即“破滦河,略蓟州”而后“置铁冶。”这和《食货志》的“征幽蓟,师还……命置铁冶”记载完全吻合,足以证明《食货志》里所指“坑冶”即铁冶无疑。
③阿保机906年当政未定年号过了十年,916年始建元神册,又六年,922年又改元天赞。这就是说,天赞之前阿保机已经掌权十六个年头。天赞之前铁可治,又何不能治铜,既可冶铜又何不可铸钱?
《辽史·太祖本纪》里还有这样一段记载,即阿保机当政之初,诸兄弟叛复不常。为了征服兄弟叛乱,大军多出,在七年五月时,曾搞到“辎重不相属,士卒煮马驹,采野菜为食,孳畜道毙者十七八。物价十倍……”。这个时候已经“物价十倍”可见用钱已成为普遍现象。辽国当时既然已普遍用钱,又为什么不去铸钱呢?
所以天赞年号并非辽代第一个年号,天赞元年更不等于阿保机建元登基第一个年头。天赞元年之前,阿保机掌政已经十六个年头。征室韦也好,置坑冶也好,都是这十六年内的头五年干的事,后十一年竟然不去铸钱?试看中原的许多政权都是在草创时期即开始铸钱,大中、永昌、天命……举不胜举。铸钱建元,这都是建政必须做的事。因为一是可以解决财政问题,二是可以起号召作用,三是可以表明其事业的正规性和独立性。何况阿保机的父辈已有“广土众民”之志!他自己竟会在当政十六年内不懂得铸钱?退一步讲,即使是撒拉的未曾铸钱,天赞之前是必有所铸的。
郑家相认为“盖太祖以前,契丹立国虽久,而组织未备,年号未立,故钱制不一,钱文莫定”。“太祖以前,未有年号,无著年号”,这都是恰当的评论。综合各家所说,先有北宋董逌、李孝美亲见并著于书,后有南宋洪遵追记,又经郑家相考证,都认为辽代建元之前有所铸。我们相隔千年以后,又何道理怀疑当时人所亲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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